文礼常谈 | 鼓之舞之以尽神
编者按
在文礼书院的课业与生活，无论大小，院长季谦先生必给学生以随机指点。本篇为一次拜圣训勉时季谦先生随机指点学子的讲话实录。
今天先跟大家讲几个故事。有一次跟我们几个鹅湖师友去一家小馆喝茶谈天，已经很晚了，店里要打烊了，不好意思赶我们走，于是就把灯熄了。平常很庄重的蔡仁厚老师说：“这叫暗示”。（先生笑、众笑）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听老师讲过一个暗示的例子，是他朋友的故事。他一个朋友生病住院，躺在病床上没有人照顾，晚上他觉得很热——几十年前没有所谓的空调——他转头看窗户是关着的，他想爬起来开窗，却起不来，后来热得受不了，于是用手摸，抓到一个东西，就往窗户一扔，哐当一声，他觉得有一阵清风灌进来，很舒畅，于是就睡着了。隔天早上有人去看他，说这个茶杯怎么破在地上了。他一看，茶杯破了，但是窗户还好好地关着。（先生笑、众笑）这个是真实的故事。
另外，据说心理学家曾做过一个实验。他们找来一个死刑犯，请几个医生进来，把他绑在床上，蒙着眼睛，跟他讲一堂生理学的课，告诉他：人体的血液一共有多少滴，如果流失多少滴，那个人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，于是用东西割了一下他的手腕，在床下放了个水桶。于是听到血滴到水桶，嘟，嘟，嘟，一滴一滴的声音。那个人心里暗自数着声音，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，到了预定滴数的时候，那个人就死了。其实，他的腕并没有被割破，而那声音，原来是用水流过他的手腕滴下来的。
心理学家把这种暗地里用某种方法诱导人，以起特定的心理反应，叫“暗示”，“三人言成虎”啊！所谓洗脑，也是用暗示的方式。孔子说的“浸润之谮，肤受之愬”也是暗示。暗示的作用可能从心理影响到生理。但最常见的暗示不是别人给你暗示，而是自己给自己暗示。譬如所谓“抑郁症”，其起因往往都来自于自我暗示。暗示在日常生活中是常见的现象，但一个真正的君子是不受暗示的，君子心中所关切的是“实理实事”，君子的心诚恳踏实，他所面对的世界一切，就都是实理实事，有什么可暗示的呢？但是在你还没有君子之德的时候，人的心理难免都会接受暗示，研究心理学的人都知道的，每个人自己反省一下，也可以知道。
当然，暗示也有好的暗示，可以产生积极的效应，虽然一个君子立志真切，所思所行本自如是，该如何就如何，也不需要什么好的暗示，但一般人立志并不真切，不能做到实理实事，那么给自己一些好的暗示，总是有好处的。希望你对自己做好的暗示，也给别人好的暗示。我不是常给大家暗示吗——你是长大了，你是可以反省的，你是可以改过的、你是可以长进的、你是可以做颜渊的。我天天就暗示你们做颜渊，但是你们好像都是君子啊，都不接受暗示。（先生笑、众笑）很奇怪！你们偏偏接受别的暗示。有生理学家的研究说，人的细胞每七年就全部换过一次。你如果身体不健康，是有机会让它健康起来的。你只有小小的毛病，你不好的细胞并不多，何必全部的细胞都换过呢？所以一年之内，一定可以改善的，或者半年之内，甚至三个月就可以改善。你可以立个志，三个月把你的病改善！为什么不立志呢？为什么不给自己积极的暗示？为什么要暗示自己：我这个病很久了，我是从小时候体质就不好了。为什么要这样暗示呢？你暗示自己不好，是不是想要得到一些好处，因为老师会同情你，让你请假休息。但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？今年初，我说，身体不好的同学，可以请假晚起，不必按时参加早课。于是有人请了假，而有人嫉妒了，说：他可以晚起，为什么我不可以？我也要晚起。（众笑）我说好，你也可以晚起，那要晚多久？你自己衡量一下。有的人最先说，晚起半个小时。后来觉得晚起还蛮舒服的，就晚起一个小时，后来就晚起两个小时，再后来晚起三个小时。你看，本来书院的作息是晚上睡眠七个小时，中午午休一个小时，你晚起了三个小时，你每天晚上就睡了十个小时，中午再睡一个小时。一天二十四小时，你光睡觉就睡十一个小时，你还觉得不够，而且觉得这是你的权利。当然你在别的地方或许是可以的，但是我们书院有书院的目的，不允许这样的。你既然来到这里，要跟书院的目的合拍，你的生活才能够顺当、舒坦，要不然你就处处格格不入，处处都感觉这边被拘束了，那边被绑住了，你不会顺畅。这样对你不好，对书院也不好。不过，申请晚起的人有的其实晚上没有睡到十个小时，为什么呢？因为仗着他隔天可以晚起，他九点不睡，十点才睡，有的十一点睡，有的到十二点。做什么呢？谈天，或者胡思乱想，或者做别的事情，像这样他也没有睡十个小时，还是只睡了七个小时，甚至更少。
本来世界公定八个小时工作，八个小时睡眠，八个小时做杂事。我们书院的作息是八个小时睡眠，十六个小时学习。当然，学习之间有下课，有体育，有的同学下课时就弹琴唱诗，而我们的体育是武术，也可以算是一种学习，这样全力地学习，一个人的进步就很快。成人一天睡八个小时是世界的公定，小孩子需要睡得比较多，婴儿要睡十六个小时以上，你们已经接近婴儿、胎儿了。（众笑）所以睡八个小时应该是够的，比较有志气的年轻人或许不必睡到那么多。我听说牛津、哈佛等世界名校的大学生，他们平均只睡六个小时，有时是睡四个小时。为什么他们的毕业生能够领导世界？往往不是因为他们的教材有多好，因为教材是世界都一样的，也不是他们的教授比别的学校多高明，最主要的是他们学生的素质比较好。为什么学生素质比较好呢？挑选来的！他们选聪明、有志气、身体好的人，而且他们进去以后功课很重，一个星期要看四五本书，要不然你就不能参与讨论。我们这里比起来轻松多了。两年前邱雅儒——她是从英国读了硕士回来的——有一次跟我说，书院怎么这么松？我们在那边没有时间休息的。两年前我们比现在还紧一点，但是她觉得很松。照这样下去，我们书院同学想要有成就，恐怕不大容易。不过这学期已经这样了，我就不再做另外的规定，但从下学期开始，我就希望恢复四点起床，四点半上早课，除了特殊情况可以请假外，每个人都要按时参加。你立志看看，等到身体真的不行了，中道而废，是可以的，不要今汝画。
希望你用好的暗示，常常暗示自己身体很好，暗示自己是一个有德者，是一个君子，暗示别人没有那么坏心眼，暗示自己是可以包容别人的。其实这样的暗示跟我们说的“立志”差不多，但是“暗示”是心理学的词语，是对庸俗人说的话，那是一种自我的“欺骗”，是庸俗人用的方法，最好我们不是用这样的方式，而是认定本来如此，本来做人就应该这样，因为你是天地之子，尤其你青春正当时。希望大家对自己要鼓舞一下，鼓之舞之以尽神。不要自己贬低自己，自己看不起自己，你没有精神，或许是因为你不负责任，你在自我逃避，那你会良心不安，越来越郁闷。希望你要看得起自己，你很珍贵！
（整理/ 陈桂林 修订/王财贵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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